第6章 为求公平齐家姐弟互难

齐书侠之所以学习勤奋，成绩出众，是因为他对姐姐齐书珍做出过承诺的。

为了不耽误两个儿子的前程，保证两个儿子有学上，有书念，齐国龙和秦洁商量来商量去，最终让迟早要嫁给别人并必将成为别人家人的齐书珍退了学。

齐书珍退学回家后，就在青州农场招了工，成了一名正儿八经的农工，和其他的农工一样，也正儿八经地包了百十亩的责任田。

对姐姐齐书珍的退学，齐书侠总感到内心有愧，总觉得是自己影响了姐姐齐书珍继续上学；所以，每周从城里回到家齐书侠，总要帮着姐姐齐书珍干点农活，以此来弥补自己心中的愧意。

一个周末，刚刚从城里回到家里的齐书侠，把那辆除了该响铃子不响其他不该响到处都响的破自行车往家门口一扔，进到自家屋里，拿起瓢，伸进门后的水缸里，舀了瓢水，仰着脖子喝了，用手抹掉了粘在嘴边的水，顺手拿起水缸边放着的铁锹，出了家门，往齐书珍承包的大田里走去。

齐书侠要帮着齐书珍干活去。

当时，齐书珍和齐书剑正在地里干活。

出了一站居民点，走了约一里多路，远远地，齐书侠就看见，齐书珍弯着腰，使劲地翻着地，齐书剑跑来跑去的，不知在干什么。

齐书侠不像是其他农工那样，把铁锹扛在肩上，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向属于自己的战场。齐书侠没有那个气质，他把铁锹夹在腋下，像一名偷偷摸摸袭击敌军阵地的士兵一样，很小心，很谨慎、很隐蔽，几乎是静悄悄地向地里走去，以致正若有所思干活的齐书珍和玩得忘乎所以的齐书剑全都没有发现已经走到身边的齐书侠。

“姐姐！”齐书侠轻轻地叫了一声，声音轻得像是怕惊吓了齐书珍一样。

正在一边干活一边想着心事的齐书珍被齐书侠轻轻的呼唤吓了一跳。

齐书珍抬起头来，见是低头耷脑的齐书侠。

齐书珍又直起腰来，用手抹了下脸上的汗珠，嗔怪地问道：“书侠，你啥时候回来的？你不在家学习，跑这干嘛来了？快回家去，学习任务那么重，你还跑来干吗呀？爸妈也真是，就这么点活嘛，我和书剑就干了，还让你来干什么？将来咱家能成就一番事情、能光宗耀祖的恐怕也就指望你了。”

齐书珍说完这番话，心里酸酸的。

其实，齐书珍很爱学习，学习成绩也很好，当父母决定让她退学时，齐书珍表面上表现出一种无所谓的样子，心里却很苦，常常一个人偷偷落泪。

一次，齐书珍正在偷偷流泪，被齐书侠撞见了。

齐书侠知道齐书珍为何流泪。

齐书侠来到齐书珍跟前，惭愧地说道：“姐姐，你去上学吧，我是男子汉，活我来干！”

齐书珍伸手把齐书侠搂在怀里，眼里含着泪，脸上却笑着说道：“胡说！书侠，好好上你的学，将来你一定要考上大学，而且一定要考上最好的大学，你一定要替姐姐圆上大学的梦，将来你考上了大学，跟姐姐考上了大学一样，姐姐高兴。”

说毕，齐书珍装出很灿烂的笑容来，其实齐书侠知道齐书珍心里很苦。

齐书侠挣脱齐书珍的拥抱，挺着胸脯说道：“姐姐，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将来我不但要考上大学，而且一定要考上北大那样国内最好的大学，别人能做到的我就一定要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我也要做到，等我考上了大学，当了国家干部，我给姐姐很多很多的钱。”

齐书珍闻言，笑着说道：“去你的吧，又胡说呢，我要你的钱干啥？我自己能挣。”

齐书珍的退学，激励了齐书侠的学习激情，别人是在为自己学，齐书侠却是为自己和姐姐齐书珍两个人学；别人投入一分的精力，齐书侠则投入成倍的精力，所以学习非常用心。

有一次，场部电影队到一分场放电影，银幕就挂在齐书侠家门前的操场中。

露天操场中，小孩子们早已在电影还没开始，便将家里的板凳搬去抢占了好地方，然后闹腾地玩着，等着电影开场。

电影快开场时，大人小孩们都去了，连附近几公里远的农村人都来了，大操场中人山人海，像是热闹的海洋。

齐书侠就在自己家中复习着功课。

准备出门去看电影的齐国龙和秦洁见状，对齐书侠说道：“书侠，别学习了，看电影去。”

齐书侠闻言抬起头来，笑了笑，说道：“你们去看吧，我要学习呢！”

齐国龙道：“学习这东西，啥时候都能学。放电影可是千载难逢的事情，好几个月都轮不上一回。书侠，先看电影吧，学习嘛，以后抓点紧就是。”

齐书侠道：“你们去吧，反正我不去。”

秦洁便拉了齐国龙的袖子，说道：“书侠不去就不去，咱们走吧。”

齐国龙瞪了眼齐书侠，便和秦洁一道看电影去了。

那天晚间，齐书侠硬是坚忍着没去看电影，而是在做一道很难的物理题。

因为齐书侠学习用功、脑子又特别好用，学习方法巧妙；所以，每次考试，齐书侠都是全年级第一，即使是在全县统考，几乎每次都是状元。

“哥！”齐书剑不知啥时候来到了齐书侠身边，眨着眼睛说道：“哥，你说今天这太阳咋就从西边出来了？”

齐书侠知道这是齐书剑在讥笑自己，便没去理会他。

说真的，对齐书剑，齐书侠心里也感到有愧。齐书侠知道，齐书剑也是有点冤，年龄比自己小，活却干得比自己多。所以，齐书侠并不在意齐书剑说什么。

听了齐书剑的话，齐书珍不高兴了，她瞪起了眼睛，顺手从地边的柳树上折下一截柳枝条来，“啪”地一声抽在齐书剑的屁股上。

齐书剑挨了一柳树条，“噌”地跳了起来，喊道：“咋地？打我咋地？你凭啥打我？！”

齐书珍瞪着眼骂道：“咋地？！打你咋地？！一到地里你就抓蚂蚱玩，这会儿玩够了、玩累了，跑这放屁来了？让你干点活好像冤了你了？书剑我告诉你，书侠不干活可以，你不干活就不行！”

齐书剑立马就不愿意了，瞪着圆圆的眼睛，大声地嚷嚷着说道：“凭啥呀？！凭啥他不干活就行，凭啥我不干活就不行？！我是后妈养的？”

齐书珍看着齐书剑问道：“书剑，你不知道凭啥？”

齐书珍这样问着，就招手说：“书剑，你过来，你过来姐姐告诉你凭啥。”

齐书剑看着齐书珍手中的柳树条就不敢过来，怕齐书珍再抽自己几下。

齐书珍看出了齐书剑的意思，把柳树条扔在了地上，柔声地说道：“书剑，姐姐不打你，你过来，姐姐告诉你凭啥。”

齐书剑看到齐书珍扔掉了手中的柳树条，这才大胆地走到齐书珍跟前，问道：“凭啥？姐姐，你告诉我凭啥？凭啥他不干活就行，凭啥我不干活就不行？”

齐书珍蹲下身，又去捡柳树条。齐书剑见状，吓得像兔子一样，一个蹦子又跳开了。

齐书珍见状，笑着说道：“书侠，就抽了你一条子，咋就把你吓成惊弓之鸟了？我捡树枝写字呢，又不是要打你，你跑啥？”

齐书珍说着，就用捡起来的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字，然后招着手叫齐书剑说：“书剑，你过来，过来，来认认这个字。”

齐书剑见齐书珍真是用树枝写字，就又过来了。

齐书珍对走到跟前的齐书剑说道：“书剑，你认认，认认姐姐写的是啥字？”

齐书剑看了看齐书珍写在地上的字，一脸地不屑，把嘴瞥了，说道：“哼，我以为是什么难字呢，不就是个‘治’字嘛！你以为我不认识？你不知道我现在是初中生了？！把个‘治’字，也好拿出来难人呀！”

齐书剑正在为自己认出了齐书珍写的字而洋洋得意，“啪”地一声，屁股上又被齐书珍狠狠抽了一柳树条；齐书珍边打边说道：“让你干活你还觉得冤枉，连个‘冶’字都不认识，你不干活谁干活？凭啥？书剑，这回你知道凭啥了吧？”

被齐书珍抽了一柳树条的齐书剑又一个蹦子跳出了一米多远。

齐书剑显然觉得自己被愚弄了，眼里噙着泪，望着齐书珍说道：“骗子！骗子！明明是个‘治’字，咋会是‘冶’字？”

看着齐书剑满脸的不服气，齐书珍就说：“书剑你过来，这回姐姐真的不打你了，你过来看看，你仔细地看，看清了，这个字是两点水，不是三点水。”

齐书剑闻言，就试探着，小心翼翼地凑近，蹲下身去，仔细分辨着齐书珍写的那个“冶”字，这回他看清楚了，还真是两点水。

齐书剑看清了，的确是两点水，而不是三点水，真的不应该念“治”字；虽然如此，齐书剑心里还是一百个不服气，他怀疑根本就没有这个字，是齐书珍为了为难自己，故意少写了一点。

齐书剑假意地认着字，嘴里自言自语地说道：“麻痹大意害死人啊，我刚才咋就没看清，还真是两点水，不是三点水，看来是我认错了。”

齐书剑一边嘴里嘟囔着，一边偷偷地看齐书珍和齐书侠，见他们都没注意，就忽地一下猛跳起来，一把把毫无防备的齐书珍推得跌翻在地。

齐书剑大声地喊着说：“不对！不对！是你写错了，根本就没有这样一个字，应该是三点水，念政治的‘治’，你故意少写了一点，要为难我。姐姐，你耍懒！”

齐书珍虽然被推得跌翻在地，但看到齐书剑一副气呼呼的样子，还是忍不住大哈哈大笑起来；齐书侠也跟着大笑起来。

齐书剑见状，就更生气了，脸红红的，感觉受到了侮辱，嘴里嚷嚷着说道：“明明没这个字嘛！骗子！骗子！”

看着哈哈大笑的齐书珍和齐书侠，齐书剑生气地从齐书珍手中抢过柳树条，说道：“我也给你写个字，你也来认认。”

齐书珍笑着说道：“我还以为你抢柳树条打我哩，原来也要写个字考姐姐啊？好，书剑，你写，我就不信你还能把姐姐给考住了。”

齐书剑也不和齐书珍争辩，就拿着柳树枝，在地上写了个“汨”字，说道：“姐姐，你来认认，这是个啥字？”

齐书珍凑到跟前，看了看齐书剑写在地上的字，摇了摇头，说：“不认识。”

齐书剑闻言得意了，手舞足蹈地说道：“我还以为你是杜陪淇哩呢，啥字都认识呢，原来也有不认识的字啊！”

齐书剑说的杜陪淇是农场子弟中学的语文老师，因为成分高，从大城市给下放来的，在农场子弟中学教高中语文，平时的时候，还写小说，在许多报刊上发表过，在农场里被传得神乎其神，几乎人人都知道。

看着齐书剑的得意样，听到齐书剑讽刺自己，齐书珍自然也不服气，说道：“书剑，你不要耍赖啊，明明是眼泪的‘泪’字，你故意少写一横，为难姐姐。是不是？”

齐书剑闻言，马上高举着右手说道：“我向毛**保证，真的有这样一个字，我骗你我是小狗。”

齐书珍闻言，不信，就转头看问齐书侠，问说：“书侠，真有这样一个字？”

齐书侠回答说：“姐姐，真有这个字，念‘mi’，汨罗江的‘汨’。”

听了齐书侠的回答，齐书珍惊奇地看着齐书剑说：“行啊，书剑，是姐姐错了，是姐姐狗眼看人低了，你也拿树条子抽姐姐一下吧。你抽姐姐一树条子，姐姐就永远都记下啦，就永远也不会再低看别人啦。”

齐书珍这样一说，齐书剑就哭了，他感到了冤枉，自己并不是学习不好的学生，自己不过是调皮一点而已，凭啥我就要多干活？其实，齐书剑长得聪明，虎头虎脑的，两个眼睛大大的，连队的叔叔阿姨们都特别喜欢，老逗着他玩。大约是三、四岁的时候，连队的一位阿姨逗着齐书剑玩，说：“我又没挡住你吃屎的路。”齐书剑立即便回答：“我也没挡你吃屎的路。”结果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齐书剑聪明，但心思用不到学习上，学习并不是很好。齐书剑之所以认识“汨”字，是因为他们刚刚学了屈原的故事，在齐书珍考住了自己后，齐书剑忽然就想起了屈原跳的那条江，所以他便拿“汨”字也来难为齐书珍。

齐书剑一哭，齐书侠也忍不住要掉泪。他对齐书剑说：“书剑，其实是哥哥对不起你，本来到地里干活的应该是哥哥，而不是你，你原谅一下哥哥吧，假如哥哥考不上大学，哥哥天天到地上干活，你再也不用到地里干活了，你好好学习，争取考上个好大学。”

听到齐书侠说自己假如考不上大学的话，齐书珍急了，她赶紧说：“不许胡说，啊呸，呸三口。”

齐书侠见齐书珍紧张的样子，就赶紧“呸呸呸”往地上吐了三口。

齐书珍说道：“从明天起，书剑也不来干活了，你们都在家里学习，地里的活姐姐一个人干。多大的事，地里的活干不好，大不了就是多长点草，少长点粮食嘛，不能因为少长粮食就耽误你们的学习吧？”

姐弟三人一边说着话，一边在地里干活，一直干到了太阳都落山，才回到家里。

秦洁已经做好了饭，就招呼着姐弟三人吃饭。

饭桌上，齐书珍对齐国龙和秦洁说：“爸，妈！以后再别让书侠书剑他们帮咱们干活了，就那点地，能种成啥样就种成啥样吧，不能因为干活耽误了书侠书剑的学习。爸、妈，你们的两个儿子脑子聪明着呢，将来都会成大事的。”

齐国龙闻言笑了笑说：“书侠行，书剑不行。书剑脑子聪明不聪明咱先不说，他本身就不爱学习嘛！一天到晚，调皮捣蛋，尽给家长惹祸，哪个地方要是有人干下坏事了，你想都不用想，准是齐书剑干的，不一会人家就找来了，说齐书剑咋的咋的。书剑，我没说错吧？”

齐国龙的话，齐书剑不爱听了，瞪了齐国龙一眼，把碗一端，自己一个人蹲到门口吃饭去了。

秦洁见状就说道：“你瞧这孩子，人不大，脾气还蛮大的，什么臭毛病。”

齐书珍一边吃着饭，一边又给齐国龙和秦洁说地里的事，说齐书剑真的还行，再别让到地里帮着干活了，咱家收入少点就少点吧。

秦洁听了齐书珍说的话，就喊蹲在门口吃饭的齐书剑。

齐书剑又端着碗坐到了饭桌前。

秦洁就对齐书珍、齐书侠、齐书剑和齐书琴说道：“你们姐弟四个给我听好了。劳动上，以后齐书剑就不再去了，条件是必须好好学习，总不能我们在地里辛苦呢，他在家里调皮捣蛋吧？再一个就是，咱家穷也好，富也罢，但活人要活出个志气来，要有个精气神。以后你们出门，满脸都要带着笑，要有个好的面貌，好的形象。咱老郭家，人可以倒，但精气神不能倒。听见没？”

姐弟四人闻言，就使劲点头。

吃过晚饭，齐书侠开始学习，齐书剑又溜跑了，齐国龙就骂道：“你看看，我说啥来的？书剑他就不是个学习的料嘛，他听到外面娃子们闹腾，他能给你待家里了？想都别想。”

秦洁也笑着说道：“随他去吧！只是待会又得给他补裤裆呢。玩就玩吧，别动不动把裤裆给崩了就行了。”